自我参照(self-reference,或自我参照加工)是认知科学与认知神经科学中常用的概念,通常指人们处理与自我相关的信息时的认知过程
[1]。先前研究发现,人类加工与自我相关信息时,腹内侧前额叶皮质(ventromedial prefrontal cortex,vmPFC)和后扣带皮层(posterior cingulate cortex,PCC)等脑区会特异性地激活
[2-3]。自我参照被认为是大脑默认网络(default model network,DMN)的重要功能
[4-5]。精神疾病领域的神经成像研究也指出,自我参照相关脑区的功能异常与多种精神疾病相关,如抑郁症
[6]、精神分裂症
[7]、自闭症
[8]等。因此,理解自我参照的神经机制是认知神经科学的重要问题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自我参照的神经成像结果受到实验中操作的影响。例如,将自我与亲密他人相比,自我相关信息在右侧前额叶皮层(right 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rLPFC)激活更强;将自我与非亲密他人相比,则在内侧前额叶皮层(medial prefrontal cortex,MPFC)激活更强
[9]。信息的内容也可能会影响到自我参照所激活的脑区:身体自我信息的处理与右半球的外侧脑区密切相关,而心理自我信息的处理主要激活皮质中线结构
[10]。自我相关信息呈现的感觉通道也会对自我参照加工的激活脑区产生影响:自我信息使用声音呈现时,后楔前叶(posterior precuneus cortex,PCC)更多地被激活
[11];若信息使用视觉方式呈现,则背外侧前额叶(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DLPFC)与海马旁回后部(posterior parahippocampal gyrus,PPHG)激活程度更高
[12]。此外,朱滢等发现,亲密他人参照与自我参照所激活大脑区域受到被试文化背景的调节
[13]。
上述研究指向“自我参照”这一概念的本体论承诺问题,即这一概念是否代表某一客观存在的实体(entity),如某一特定的心理加工过程或者某一特定的大脑活动模式。从已有的认知本体论研究结果来看,当前认知科学与认知神经科学中普遍缺乏对概念的严格审视,同一概念的操作化定义在不同研究中的差异较大
[14]。同一概念在操作化定义上的不一致可能会危害测量的效度(validity),也可能是心理科学与认知神经科学中可重复性问题的
[15-17]重要原因之一。在对自我参照的神经机制的探索中,操作化定义的差异意味着研究者难以建立自我参照与脑区/脑网络的稳定关系。
自动化的元分析平台/数据库无法解决本体论承诺的问题。例如,Neurosynth数据库通过自动摘取神经成像论文中的数据点和关键词,然后进行自动化的元分析,建立大脑不同区域和认知任务之间的关系。但该数据库通过算法搜索摘要中出现的术语,无法提取对认知过程的操作化定义的相关细节
[18]。最近,研究者使用监督学习建立Neuroquery数据库,通过检索数据库中论文全文,寻找语义间的相似性,然后加权组合具有紧密联系的术语所对应的激活坐标,以预测不同术语可能激活的脑区
[19]。但Neuroquery未考虑实验操作化定义,其建立语义相似性的词汇包括论文的前言和讨论,这些语义相似性可能更多地反映了研究者的观念,而非认知过程本身的相似性。因此,目前尚无数据库能够帮助研究者探索自我参照这一概念的本体论承认问题。
为解决这一问题,本研究从元研究的视角出发,严格地检验自我参照的操作化定义,并进行标准化,建立自我参照的神经成像本体论数据集。本研究核心在于整理可能影响自我参照认知过程的操作化定义,建立标准化的分类索引并使用通用数据格式保存相关信息。基于本数据集进行的元分析结果将能够揭示自我参照的不同操作化定义带来的差异,推动对人类自我认知的理解与理论构建。